第十一个苹果

许姝拒绝的极其干脆，程章序的追问随之而来：“为什么？”

许姝回答：“没有为什么，不想。”

程章序不打算就此作罢：“许小姐，你临时利用我挡葛建的时候，我是不是帮你了？是不是让你把车停进园区省去走路的时间了？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帮？”

这种对话根本没有结果，却随着程章序在这儿逗留，不少人偷偷看过来。其中周可颜的视线尤为犀利，她靠在不远处，抱着胳膊冷眼相看，分明是“抓住现行”的怨恨和质问。

没错，不论她同不同意捎程章序，流言已经出现了，周可颜已经开始仇视她了。这个时候，不论她和程章序撇不撇清关系都毫无意义，反而在周可颜看来，是此地无银。

许姝不露声色的调整了一下姿势，好让周可颜清晰看到她的表情，她冲程章序露出一个浅笑：“刚才是开玩笑的，别说今天，之后想去市里，随时坐我的车。”

程章序挑眉：“认真的？”

许姝的笑意扩大一些：“嗯。”

“咣当”一声，周可颜怒愤的摔了什么东西，程章序看过去，见她已经跑出了车间。

许姝则重新蘸取颜料，云淡风轻上色。

她想着程章序不可能天天去市里办事，刚才的话纯属是一时上头说的。却没想到，程章序在接下来的两天都搭她的车，路上不多言，每次都在华岳街下车。

许姝想不出大晚上他能去办什么事，一度怀疑他是故意膈应她，又觉得这种着实无聊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。眼下也不好再说什么，所幸要不了几天D-5车间就会画完，到时她前往下一个车间，跟这里的一切一拍两散。

周可颜再也没找许姝一起吃过饭，一下班就直接跟朋友走了，而且车间里似乎关于她的细碎言论越来越多。

并非许姝过于敏感，她有过类似的经历。

当年许姝和陆相宜以及她宿舍的女生们成为朋友，每天一起吃饭，去卫生间，买零食，度过了几个月非常不错的校园生活。

与此同时，她和程章序也日益熟稔。

两人加上企鹅号不久后的某一天，程章序突然开始跟她道早安晚安，两人便会聊上几句。日复一日，等许姝回过神来，发现两人之间有着数不清的聊天记录。

她不敢深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一些什么，直到圣诞节，暗藏情愫的少年少女们都在准备圣诞苹果，一夜之间，许姝的课桌里多了五个苹果。

有外班的，本班的，高年级的学长胆大一些，会直接叫许姝出教室，亲手给，她不要，对方硬塞走人。

许姝成了八卦的中心，同学们纷纷打赌她能收到多少苹果，最后定下十个为界，输的要连续三天值日。

许姝不负众望，在晚自习前，已经收到了十个苹果。

陆相宜十分看好她，站在讲台上将事情推向白热化：“我赌晚自习下课前，她会有十一个苹果！如果我输了，明天早上给全班人买面包牛奶！”

许姝无奈，陆相宜朝她眨眨眼：“我相信校花的实力。”

陆相宜认为一定会有人没来得及送，真正的圣诞夜刚刚开始，没有老师的晚自习向来会发生很多事情。却没想到，班主任临时起意占了晚自习开班会，这可彻底堵死了。

班主任在讲台上滔滔不绝，陆相宜生无可恋瘫在座位上，许姝给她传纸条，上面写着：没事的，我们明天一起去小超市买面包和牛奶。

陆相宜无奈的笑起来。

下课前五分钟，班主任离开，同学们立刻对着陆相宜起哄明天的早餐有着落了，陆相宜大手一挥：“买买买！”

话音刚落，程章序从座位上站起来，手里拿着画着圣诞树的礼物盒，朝许姝走去。

教室里静默一瞬，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呼喊，许姝眼中只剩下少年，他将苹果放在她手边，嘴角噙着笑：“第十一个。”

说完，看向呆滞的陆相宜，眉眼飞扬：“你赢了。”

这一刻，许姝清楚的明白，不是错觉，他对她的确是不一样的。

也是从这一夜之后，陆相宜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。她才知道，原来陆相宜从入校起就喜欢程章序，她给他送礼物被客气疏远的拒绝，却转头满目星光的送许姝圣诞苹果。

陆相宜联合宿舍女生孤立许姝，一些奇怪的流言更是在班里越传越盛。最后变成了，许姝明知道陆相宜喜欢程章序，却在背后挖墙脚的说法。

原本已经融入班级的许姝被悄无声息的排斥，议论。

那时的她彷徨无措过，如今完全没了这种感觉，她不会把时间和情感浪费在这种本就十分短暂的社交上。

冯靖良发来微信，说中午正好路过这边，约她在园区附近一起吃顿饭。

不等许姝找借口推脱，冯靖良发来一段语音：“我爸妈催命似的催我多约你，咱俩做戏做全套，多约几次吃饭看电影，过段时间再交代他们，比较有说服力。”

许姝面临着同样的问题，自从那天和冯靖良见完面，吴芸已经给她发了五条微信，问她觉得冯靖良怎么样。说要多接触才能了解的更深，劝她要为将来打算，两家知根知底，冯靖良是个好归宿。

许姝同意一起吃饭，冯靖良发来一个定位。

这家炒菜店是附近最大，味道最好的一家，冯靖良在门口迎许姝：“咱们来迟了，包间都满了，只能坐散桌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许姝低头看自己的装束，觉得太不礼貌，“我画画经常把颜料弄到身上，没想到今天会出来。”

她工作的时候，捡着宽松舒服来穿。姜今今不穿的旧衣服裤子也会塞给她当工衣，颜料弄到身上洗不掉，实在无法忍受直接丢掉。

现下她身上穿着墨绿色宽大的加绒外套和牛仔裤，前面已经沾了不少花里胡哨的颜色。冯靖良笑道：“我觉得很好，你不说我还以为就是这样的风格。”

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，冯靖良是个健谈的人，许姝听他讲医院的事情，丰富了很多知识。

饭末，二楼走下几个人，其中有周可颜，她下午调休，出来跟朋友一起吃饭。

周可颜在她和冯靖良之间来回看了几眼，一言不发的离开。

傍晚，程章序不出意外的又要搭车，许姝坐在车里等他交接完工作出来。十几分钟后，刚出楼门的程章序被突然冒出来的周可颜拦住。

周可颜没见过许姝的车，不知道她就在路对面的车里看着。她激动的说着什么，程章序则遥遥看向坐在车里的许姝。

之后不知道程章序回答了什么，周可颜抹着眼泪跑开。

他穿过路上了车，第一句是：“猜她跟我说了什么。”

许姝转动方向盘驶出去，回答：“应该是说我脚踏两只船，中午我和朋友在饭店吃饭被她看见了。”说罢，又补充道，“她觉得我跟你有什么。”

程章序降下一些车窗，外面的冷空气涌进来，他闷笑着说：“如果你有男朋友了，我天天蹭你车的确不合适。”

许姝没吭声，这在程章序看来是默认，神情紧绷了些：“既然如此，你刚才陈述的时候，应该说男朋友，而不是朋友。”

许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揪着这个话题不放，她和他的关系没有亲近到谈论男朋友的问题，她若是否认，也显得很多余。

在一个密闭的狭窄空间，四十分钟的车程，她并不想和他有这样隐私上的交流。

在许姝持续的沉默中，男人的气压越来越低，将车窗开的更大。

驶出园区不远，程章序忽然厉声说：“靠边停车！”

许姝惊了一下，看了看后视镜，还没彻底停稳，他已经开车门冲出去。

她跟着下车，看见他追着一个人，许是觉得跑不过，对方放弃大路，一头扎进旁边的绿化林中。眼见两人快没影了，她来不及多想跟过去。

程章序并没有将战线拉长，许姝跟上去时，他已经将人逮住，按在地上，一拳一拳往下砸。

天还没有黑透，但林子里的视野并不好，昏暗的像悬疑电影的场景，她通过对方的痛叫声，听出是已经离职三天的葛建。

葛建连连求饶，程章序拽着衣领将他揪起来，按在树干上，声音在黑夜里凸显的十分凶狠：“你在这里干什么，说！”

葛建狡辩：“我……我只是路过啊，程章序，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人，我要报警！”

程章序并不把威胁放在眼里，一拳砸在他腹部：“路过？你家距离这里有四十公里，路过？”

又一拳，葛建叫道：“别打了别打了，再打死人了啊！我老娘还等着我回去伺候啊，哎呦……”

程章序侧头看了眼旁边呆站的许姝，警告他：“别让我问第二遍。”

葛建知道程章序是个硬茬，立刻怂了：“我没想怎么着，只是想找机会跟许小姐认识一下。”

隐约的猜测得到证实，一股寒意窜上许姝脊背。